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徽商屹立千年的商界影子

放大字体  缩小字体 发布日期:2013-11-01  浏览次数:1186
核心提示:徽商与湘商处地中国中部。如果说,晋商开创了传统中国商帮的成就最高峰,闽商拓开了现代中国商会国际化视野。徽商与湘商呢?它们加在一起,则在事实上完全起到了统领全中国的作用。
          徽商与湘商处地中国中部。如果说,晋商开创了传统中国商帮的成就最高峰,闽商拓开了现代中国商会国际化视野。徽商与湘商呢?它们加在一起,则在事实上完全起到了统领全中国的作用。

  从古以来,湘商旨在经营天下。徽商诞生以来,意在成为巨富大贾。湘商追求成就感、理想情怀,对于名、利,往往不大在乎。徽商则从背后拣起名、利。如果说,湘商高韬,则徽商低调。就是说,徽商最能体现华商务实的一面,而且将这方面做到了极致。如果说,晋商成就太高,闽商活动太广,都无法代表整体的华商,徽商跟湘商站在一起,则是中国形象的缩影。

  安徽与湖南颇有几分相似,首先源于它们同处中部。两地同属边缘地带,山高林密,地形多变。不同的是,古徽州处“吴头楚尾”。借历史人物来比较看,就更加一目了然。近代以来,关系最早是曾国藩与李鸿章,曾国藩是李鸿章的老师,他们共同开创了洋务运动。与曾李同时,是左宗棠与胡雪岩,左前胡后,他们合伙开创“官商配”模式,做起搭档,做起士商联姻开路先锋(详细见《经营天下的湖南人》一书)。再后是陈独秀与毛泽东,陈前毛后,他们相互呼应(见陈独秀《欢迎湖南人底精神》一文)一个传播,一个行动,开创了文化运动与革命运动的新事业,业绩空前绝后。到了当代,则是胡耀邦与胡锦涛,他们同是新中国事业前后接力的继承者。

  仔细去看,安徽与湖南实在有点像,所以他们相互吸引。但他们又有前有后,相反相成,所以也有排斥。《晚清名将左宗棠全传》一书说,李鸿章在曾国藩幕府时,左宗棠、胡林翼、彭玉麟来会商,左宗棠与李鸿章比安徽人与湖南人历史上谁厉害,数典列祖,各自不服,骂起来,左宗棠被骂得血脉贲张,堂堂高官,认起真了,冲向对方,打起架来。嘴巴擦出的文斗火花,演成身体武斗的闹剧,这见出左、李真性情,但也给历史添了一则笑话。

  笑过之后,以处地中部来观照徽商,以湘商对比来考量徽商,我们会深入发现,徽商的产生,正是中国人贫穷思变的一个缩影。

  据史,边缘山区的安徽,汉代前人口不多,到了晋末、宋末、唐末,三次掀起移民潮,皖南、徽州送来了大量人口,人多山多地少,逼得出外经商。

  徽商萌生于东晋,成长于唐宋,盛于明,衰于清末。其强盛时期,曾活跃于大江南北、黄河两岸,足迹踏过日本、暹罗、葡萄牙、东南亚各国。其资本之巨、人数之众、活动之广、行业之多、能力之强,在中国商界称雄数百年。

  从文化上看,徽商称雄,得益于它具备中国全部商帮的共性,就是吃苦。徽商吃苦精神,只有湘商可相提并论。但两者也正在此处产生了分别:湖南在蛮荒之地产生了湖南蛮子,吃苦升华为霸蛮的精神特质。安徽在边缘山区吃苦,则产生了“徽骆驼”和“绩溪牛”,徽商精神升华成忍辱负重、坚忍不拔。我们知道,霸蛮者大气,忍辱负重者务实。

  更有意思的分别,还在于地域性格不同,决定他们对“读书干什么”的选择与回答不同。我们知道,传统中国,读书人的出路就一条,做官。但安徽与湖南都不信邪,同时放弃这一条。

  放弃首先基于地域的原因。两地相似处,在可耕土地非常少。安徽“七山半水半分田,两分道路和庄园”,湖南“七山一水二分田”。穷则土,土则思变,湖南好歹还是鱼米之乡。地球村的人都知道,湖南人特点,会读书、会养猪,能吃辣椒会打仗。耕读传家的优秀读书人,既不想发财,也看不上当官,而一心想做大事业,梦想经营天下,这是直接的三级跳。安徽人不同,他们都会读书,但他们止于湖南人的第一步,读书是为了发财。

  是以,积数代人实践,明代时起,徽商特色开始突显,开始被分为两类,“儒贾”和“贾儒”:学而优则贾,贾而优则学。贾而好儒、贾儒结合,概括起来,就是儒商。

  徽商特色,儒贾历来以经商为名,行儒教之事;贾儒以崇儒为名,行经商之事。要么是有相当文化程度的商人,要么是有经商才干经验的文化人,文商交融,贾为厚利,儒为名高,名利同收。

  地域性格到今天明显的影响,是湘商依然在谈论天下与文化,湘商内部,普遍认为,自己书读得不是太少了,而是过多了。他们爱好行动,但不喜欢被人称儒商。因为儒家书生过于秀气,事业目标太小,缺少关动天下、大开大合的沉雄气魄。

  这样比较一路看下来,湘商与晋商、闽商一样,都似特例,因为中国绝大多数省,都处在常态,比方不可能每个省的人都像湖南那样,时刻惦记天下。但安徽为其他省提供了示范,儒商的目标并不高,每个省通过努力,都可以争取达到。一个在领域内做得最好,做到极致高度的榜样,其实是最具代表性的范本,从这个角度看,徽商从形象到气质,最能代言中国整体商帮。

  传统中国,说白了是儒教中国,文化享有很高地位。闽商对孔孟之道毫不知道,因而只博黄金不博诗。而安徽地方,则“十户之村,不废诵读”。对比明显。

  家家读书,给徽商带来了哪些变化?徽商的文化素养、文化品位提高了,他们虽是商人,但谈吐都有书卷气。官僚士大夫跟他们交往,就不觉得他们是暴发户,更不是刚洗刀捧书的杀猪佬;二是书中自有黄金屋,读书使得徽商从历史上汲取丰富的商业经验、智慧,他们可以史鉴今;三是增强了经商的理性认识,以“儒道”经商,形成良好的商业道德。

  那么,进一步追问,徽商为什么如此“贾而好儒”?

  除了安徽有着深厚文化积淀,商人自发热爱,还有一个重要原因,是商业的短腿,无法帮商人解决赚钱的归宿问题。

  比较来看,湘商不存在这个问题。湖南人目标很明确:天下。万事万物,皆备于心,用魏源的话说,叫“腹内孕乾坤”,我在《经营天下的湖南人》一书中将他们的追求归纳为“真实、自由”。毛泽东年轻时只关注中国、世界、宇宙、社会、人性。如此至宏至大,外星人也难以超越,社会理想、信仰、个人价值,全了。

  但徽商就麻烦了。湘商三级跳,徽商只走第一步。后面怎么走,不管它。但不走也得走。具体去看,胡雪岩当年就遇到这一麻烦。他的钱富可敌国,但钱既无法让他取得尊严、地位,也无法实现社会理想,更帮不了他实现人生价值。假定他是暴发户,则不存在这些顾虑,但徽商多是真有文化的人,胡雪岩必定会考虑商业价值、考虑财富的社会意义。这一想就通了:他只有跟左宗棠合作,资助清廷、输款筹饷、士商捆绑,借左获得与经济地位相称的社会地位、对天下进行干预和影响。胡雪岩如愿以尝,获得特赐红顶子、黄马褂,成为炙手可热的红顶商人。不能假设,如果没有左公伟大的理想主义支撑,胡雪岩钱再多一倍钱,也不过一个让时人羡妒,死后即被历史遗忘的土财主。
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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